第15章

清晨的风里裹着一抹湿气,李寄走出楼道,和风撞了个满怀。

梁镀见他下来之后就掐灭了烟,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到让李寄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李寄也没心思猜。

他走到机车旁,短暂欣赏了一秒车身,也没敢抬眼看梁镀,开口时声音又哑又闷:“去兜会儿风吧。”

他下来的太仓促,没有整理好着装,裤子有明显被**过的褶皱,脖子上有道掐痕,嘴唇血块凝结,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十分刺眼的刚被狠狠玩弄过的痕迹。

梁镀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狼狈,颓靡,又带着那么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梁镀淡然收回眼,不想对此评判什么,长腿一跨上车,等李寄跟着骑上后座之后,他从车把上拿下唯一的头盔,转头递给李寄,说:“戴好。”

李寄摇头:“想吹风。”

梁镀语气未变:“我开得快,一会你喘不上气。”

“那你慢点开。”李寄说。

梁镀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要跟他讲道理的冲动,沉默着掰过他脑袋,把头盔安安稳稳扣在他了头上。

眼睛那处有块可以打开的格挡,李寄提上去,露出俩眼说:“很闷。”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镀,好认真一副表情,梁镀简直有种胸闷气短的憋屈感,不想搭理他了,转身趴伏下去,虚晃着转动了一下车把,提醒他抓稳。

李寄毫不犹豫地抱住他的腰,机车发动,嗡鸣声在耳边响起,梁镀以最平稳的速度开了出去。

凉风丝丝缕缕扑面而来,李寄露在外面的双眼被刺激得眯起来,尽管戴着头盔,他还是有一点点空气阻断的不适,他目前看不见梁镀的正脸,但胳膊底下的腰腹劲瘦有力,并没有半点呼吸不畅的起伏感。

他想起姜恩遇说梁镀来历不凡,一看就是走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的人,脑海中禁不住浮现出一副画面。

高海拔的无人高原苦寒区,梁镀趴伏在绵绵雪色里,像现在这样迎着冷风和霜冻,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去完成一件任务,或是猎杀一头鬣狗,或是视线锁住一个需要被自己保护的人。

梁镀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他曾经,或许办过一些危险而伟大的事,也或许拥有过无可撼动的使命。

但无论从前多不平凡,他此刻的使命只有一个。

带李寄兜风。

李寄冷不丁的笑了一声,梁镀从后视镜里看他,沉声说:“把挡板关上。”

李寄这次乖乖听话了,拉下挡板,还用头盔磕了一下梁镀的后脑勺。

梁镀莫名有种他在向自己撒娇的错觉,嘴唇一抿,加快了车速。

李寄有时候真的可以庆幸自己长了张好脸,尤其加上他平时作风吊儿郎当,稍微软下来一点唬唬人,没几个能抵抗得住。

梁镀带他绕着市中心兜了一圈又一圈,中途下车加油的时候,李寄说吹困了,想睡觉。

梁镀一记冷眼扫过去,李寄伸了个懒腰,还是说,想睡觉。

他赖在加油站不走了,梁镀把他扛起来往车上一扔,李寄肚子被车座膈了下,突然一阵反胃,脸色乌青,加上之前被李珉折腾的后知后觉,整个人恶心到头皮发麻。

他捂着肚子一阵干呕,胃里是空的,什么也吐不出来,旁边递过来一瓶水,梁镀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多漱几遍。”

李寄接过来,仰头喝空半瓶,吐出去,把剩下半瓶大手一捏,甩给梁镀。

“赏你的。”

“开始作了是吧,”梁镀忍了一路的脾气终于得空发作:“行,继续。”

李寄抹了把嘴:“你受着。”

“我受着。”

“你犯贱,”李寄得寸进尺,哼哼着笑了两声,眼看梁镀表情越来越阴沉,又吐出句:“你喜欢我。”

这话一出,梁镀直接大步一跨,抬腿给了他屁股一脚。

“你他妈病昏了是不是。”

李寄拍了拍屁股:“是,给我治治。”

梁镀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脸,刚才还一副被人日了屁股要死要活的样,这会儿自己给他点好脸色,张嘴就恢复成以前那副流里流气,恨得人牙痒痒。

他怕再对骂下去李寄能让他揍死在这儿,果断转身骑上机车,一声不吭地准备把李寄撂下。

李寄反应迅速地跨上来,圈住他的腰,死死抓着不放。

“滚下去。”梁镀恼火。

“这荒郊野岭的,你把我一个人扔这儿?”李寄又拿头盔磕了下他脑袋:“你他妈病昏了是不是。”

梁镀腿撑着地面,咬牙切齿:“滚。”

“你走不走?”李寄作势要摘下头盔:“不走我往你脸上亲了。”

“你试试。”

李寄真的摘下来,一口怼了在他脸颊上,十分解气地拍了拍他的脸,然而下一秒,梁镀掐住他下巴,也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啵”一声,李寄人都傻了。

“你他妈给我拔罐呢。”

他刚说完,梁镀把他脸别过去,在另一边也亲了一口。

“...”

李寄头回见梁镀笑得这么明显,他把头盔又给李寄戴上,顺便给他关上眼睛格挡,转过身去说:“腰。”

李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傻了吧唧地搂上去,梁镀又不耐烦催他:“抓紧。”

他没再等李寄,抓住他胳膊往自己腰上一抱,俯身拧动车把,调头开了出去。

这次起步很快。

李寄心情好起来,他就能放心大胆地开,李寄不开心,他就压着速度带他兜风。

这或许是他退休后接到的第一项任务,允许一个比自己小八岁的臭小子坐上后座,戴着自己唯一的头盔,搂着自己最脆弱的腹部。

然后驶向不知名的终点,像一场私奔。

李寄说自己喜欢他,梁镀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更觉得没必要去思考。

他没有给予的答案,都藏在了风里。

李寄也不需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就如同他此刻不需要知道,李寄在用人生中最后的二十分钟自由,陪他兜了一圈又一圈。

我不追问你发生了什么,你也不必追问我的心动与否。

我们各自的答案和使命,无人知晓,那便都说给风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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