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庙和狗肉

第二章破庙和狗肉

谭盈见他开始吃东西,心里有点开心,把几盘素菜放在椅子上,搬到床边。

“你也别光吃粥,尝尝我做的菜吧。”

白衣男子淡淡地看了看那几盘菜,又抬头看了一眼谭盈,没有动筷子。

谭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不大会做菜,所以都是洗干净之后,用水煮了加点盐就盛出来了。不过这些笋啊,蘑菇啊,都是我今天刚采的,很新鲜的。这样简单的做法其实更能体现食材本身的清新味道。你尝尝看吧。”

男子却轻轻地摇摇头,继续慢慢地喝粥。

谭盈有点尴尬,但是也没有再劝。毕竟没有硬逼一个陌生人吃自己作的简陋菜色的道理。

“我正在厨房给你熬一剂宜气补气的汤药,等到你吃完东西,要不要喝一点?”

男人喝粥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甚至于即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谭盈这时已经发现,这个白衣男子对周围的一切都冷淡戒备,他周围的空气都冷得像要结冰了一般。他实在没有应付这种人的经验,只好借口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躲到了厨房。

他坐在炉前,一边扇着把破蒲扇,一边生着闷气。

这个人真的好难相处,我好心好意招待他,他竟然连句话都不肯说,难不成我还会害他不成?!要不是手边没有黄连或者巴豆,否则有你好看!不知道他拉肚子拉得虚脱的时候,那张冰块脸上是不是会有点表情?

对了,他不说话,该不是个哑巴吧?如果是这样,倒情有可原……

他一个人跑到深山里,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会不会是正在遭人追杀?那就难怪对我这么冷淡戒备了。说不定,我对他越热情,他就越疑心我要害他。不是有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等到熬好了药,谭盈已经恢复平常心了。

回到房里,男子已经吃完了东西,躺在床头闭目养神。一听见动静,立马睁开眼睛,看向谭盈。

谭盈坦然地面对男子审视的目光,轻轻走到床头放下药碗,说道:“这是我熬的药,里面主要是人参。你看合不合用,如果合用就喝一点儿。”

说罢,就走到桌边,从包袱里拿了套换洗衣服,一边对那人说:“我要到屋后的温泉洗澡,如果你要什么东西,就大声叫我好了。你若是累了,就先休息吧。”

也不再等他回答,径自开门走了。

等到谭盈泡完澡回到竹屋,男子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碗碟和空了的药碗,自己趴在桌上准备将就一晚。

趴在桌子上,自然不会舒服,谭盈换了个姿势,叹了口气。

当年放寒暑假回家的时候,为了省钱买火车硬座坐一个通宵,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重温旧梦了。算了,总不能把伤员挖起来吧。

恩,明天打张竹床吧。总得,把他照顾到伤愈再离开。

……

等他迷迷糊糊的睡着,已经快五更天了。

第二天,谭盈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揉着没有知觉的胳膊,站起身来,浑身酸痛呢。

他看向床铺,没有看见应该见到的那人,有点儿意外。床铺已经整理好了,没有人睡过似的。

走到厨房,没人;

度到院子,没人;

走到屋后温泉,还是没人;

……

恩?不告而别?

谭盈也没有太失望,毕竟他一向信奉施恩莫望报的处世原则。

既然人已走了,那么竹床也不用打了。

干脆收拾收拾,照原定计划下山去吧。

摊开包袱,他就愣了。

随后,快手快脚地把包袱内的东西翻检了一遍。

怎么回事?包袱里本来有两吊钱,大约十两的碎银子,两锭五两的银锭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可是如今只剩一锭五两的银锭了。

他的衣服里也少了一件深蓝锦袍。那本来是娘亲作给爹爹的,但是作小了。两个月前他离家游历,娘亲坚持要他带上,说小孩子长得快,总会穿得着。

只是太大了,还从来没穿过。

呆愣片刻,苦笑了一下。那人好歹还有点儿良心,总算给自己留了五两不是?而且这人应该不是真正的贪财之人,至少他没有拿走包袱里的鸳鸯玉佩,那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至少值纹银五百两。幸好,还有一百两的银票被他缝在腰带里,终归不会缺钱用。只是一次对这么多银子,恐怕不大安全。不如把采到的药材拿去卖,换些零钱使用比较好。

想着,来到院里,这仔细一看不要紧,又成功地让谭盈错愕半晌。

架子上晾晒的药材,只剩了些常用草药,珍贵的人参和灵芝都不见了。

好嘛,好人果然难做!

……

算啦,算啦,施恩莫望报。你本来也打算好好照顾他的,现在人家自己拿药走了,都不用你跑前跑后熬药做饭端汤送水。这么一想也没亏什么,难道还想要人家当牛做马以身相许不成?!

叹了口气,走到厨房做饭,生火的时候又发现灶膛里有未烧干净的衣角,依稀可以辨认出本来应是白色的。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人哪?行为如此诡异,处处不留痕迹,现在他只有暗自庆幸,那人没有趁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捅他一刀。

这人如此行事,多半是急着躲避仇家,如此一来,谭盈也不想再多做停留。吃过午饭,理好包袱就匆匆下山了。临走时,给竹舍主人留了张感谢的字条。犹豫了一下,把那五两的银锭也留在桌上。

三天后,终于出了山,谭盈到最近的小镇上找了家药铺卖掉了草药,老板还算公道,给了他三吊钱。他向老板问明去虞州的方向,就去买了些烧饼带在身上,继续赶路。钱不多,他打算省着点用,晚上随便找个破庙歇歇脚算了,实在不行就在树上睡一晚。老板说下一个镇,叫清泉镇,比较大,可以到那里找钱庄对些银子。

月朗星稀,蝉鸣蛙叫,谭盈一人走在小路上。

这时他停下来,皱着眉头四下看看。药店老板明明说,在两个镇子之间有一座土地庙。只是他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他本来打算到庙里借宿,看来今晚又只能露宿了。

他走到路边,解下包袱,拿出烧饼准备吃晚饭。这时,一阵凉风吹来,好不惬意。谭盈停住拿饼子的动作,皱起鼻子使劲嗅了嗅,刚才他好像闻到一股肉香,淡淡的,若有似无。

又一阵夏日晚风吹来,这次谭盈确信风中的确有烤肉的香味。有了这分认知,再让他安安分分的啃烧饼,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他利索地收拾好包袱,精神抖擞地踏上寻肉之旅。

顺着香味一路寻来,谭盈来到一个荒弃的灶王庙。

歪斜的庙门关不严,门缝中透出闪动的火光。

谭盈清清嗓子,伸手拍了拍门,朗声道:“在下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看到这里有个庙,就想来借宿一晚,请里面的兄台给行个方便。”说罢,不等回音,就推开了门。

门吱吱嘎嘎地开了,明亮的火光倾泻而出。

这果真是间破庙,到处是灰尘和蛛网,灶王像也陈旧不堪,供桌已经被坐在当中的那人拆成一堆柴用来烤肉了。

那人听见动静抬起头向门口看来,正和谭盈打了个照面。那人一身粗布衣,二十上下,身材结实,脸颊红润,一对乌溜溜的圆眼睛十分有神。他面前正生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正烤成金黄色,还有油一滴滴地落到火堆里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谭盈打量庙中情形也不过三五秒的功夫,还不及再开口说什么,那人突然面露惧色,扔下手中的拨火棍,双手抱头,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

谭盈一头雾水,正要询问,那人就抖着声音开口求饶:“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的不过在这里打打牙祭,不是有益冒犯仙驾。大仙您大人有大量,请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谭盈看那高大的男人紧贴着墙角缩成一团,惊愕之余不禁觉得好笑,话中也微带笑意:“你不要惊慌,我又不是灶王爷,你冒不冒犯仙驾与我无干。”

那人将信将疑地从指缝中偷眼打量谭盈。谭盈见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此时的动作神情却像一个犯了错误后惶恐不安地观察大人脸色的小孩子,不由得脸上笑容更深。

谁知那人见他一笑,抖得更厉害了,闭上眼睛失声叫道:“糟了,糟了!我怎么这么倒霉竟然碰到鬼了。”

“什么?!”

“你若是人,怎么可能小小年纪一个人深夜里在荒郊野岭游**?”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赶路的时候错过了宿头。再说,我若是鬼又怎么会有影子呢?”

那人听了这话,又从指缝中偷眼看他,迟疑地说道:“你虽不是鬼,保不定是个狐狸精。我还从来没见有人生得像你这般俊俏的,你生得黑了些,说不定就是只黑狐狸变的。”

“……我是男的。”

“谁说狐狸精一定是女的?!”

“那你要怎样才信我是个人?”

“……你,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尾巴。”

“呸!胡说八道!”

那人见谭盈拔高声音,面带怒容,不禁又抖了一下,露出惊怕的神情。谭盈素来心软,见他这样,便好言相劝:“你别怕。不过这个办法实在不好。你若有别的办法,我倒可以考虑试试。”

“……听说,狐狸身上有股狐臊味,是怎么也去不掉的。你敢不敢让我闻闻?”

谭盈一听,觉得这个办法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于是,他摊开双臂示意那人上前来。

那人立起身,慢慢地走上前来。谁知没走两步,突然急急地后退到墙角,愤怒地高声叫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想把我骗过去,乘我不备咬住我的脖子好吸我的精气,对不对?!”

谭盈苦笑,乡野蛮夫怎么这么难对付?

“那你,到底,要怎样?”心里打定主意,这人若是再提些希奇古怪的要求,夹缠不清,他索性拍下二十文铜钱,扯条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后腿直接走人算了。

“你,你转过身去。”

谭盈依言行事。

只听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然后两只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随后感到温热的身体从后面靠近,这让谭盈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那人握得并不很紧,而且身上的味道也不惹人讨厌。他犹豫了一下,就不打算计较了。

这时,他感到一阵温热的湿气轻轻的落在后颈和耳朵上,还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人呼吸的声音。谭盈突然觉得十分尴尬,不由自主地扭了扭身子,那人好像全无所觉,继续向他身上嗅去。

“……好清新的味道。”那人低低地说了一句。

谭盈一听,顿时起了疑心,猛地使力摔开那人的手。

那人顺势放了开来,也不再理睬谭盈,径自走到火堆前坐下,继续烤肉,嘴里还嘟囔着,“老子活了二十年,天不怕地不怕。今天竟被个毛头小鬼吓了个半死,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谭盈微微一笑,也走到火堆边,说道:“某人天不怕地不怕,只可惜偏偏怕些花鬼狐妖。”

“你这小鬼少拿老子开涮,你若是敢说出去,小心老子给你好看!”

“我有点饿了,你烤的这是什么东西?可不可以分我一点?”

“行!你拿什么来换?”这人一扫刚才胆小懦弱的样子,眉眼间透出精明狡黠。

“用烧饼换,好不好?”

“不行,我这狗肉烤得这么好,用烧饼换,那不是贱卖吗?”那人似乎忘了,他自己刚才还为了保住小命在谭盈面前哆嗦着求饶,现在他确认眼前的少年和自己一样都是人,反倒肆无忌惮地表露出一副市侩嘴脸。

谭盈见他前恭后倨,不以为意,心里反倒放下心来。他刚才听到那句话时,就直觉地认为这人的气质不对。现在看来,是他自己太多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忙着做大扫除,没有按时更文,让大家久等了.今天这章分量比较足,算是赔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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